正文 第十八章 寒鸦之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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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狱师在枯寂无聊而且黑暗的岩洞中整整听了数天骷髅乏味的敲打声,虽然作为魔王的信使,他能够在地狱的任何一个角落里保证自己的安全,并受到良好的接待,而这次他来这里也是为了公事。但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在燃烧边境呆着,甚至没有人愿意来。这里是魔王的流放之地,是那些斗争的失败者付出不同代价的地方,有些甚至是生命的代价。被流放到这里的魔鬼,或者被迫来到这里的魔鬼,从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刻起,就要忍受那无处不在的光明能量的侵袭,那是无数遥远的岁月之前,上帝的巨手击穿陆地时所散溢的光明能量。

它无比纯净,无比强大,除了最高王座上的那几位存在,几乎没有魔鬼能够中和这种不啻剧毒的能量,只能任由它一点点削弱你的身体,击垮你的意志,然后让你的灵魂从这片满是大战残迹的红色土地上永远消失。可几乎没有自身力量的狱师愣是在这折磨人的岩洞中呆了数天之久,因为他知道骷髅的想法,他就要踏上一条九死一生的不归路了,在他临走之前,狱师想要再见他一面,不论是为送行,还是纪念。

洞中漫长的敲打声音终于停止了,然而没安静了会,洞深处便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和震颤。借着他黑杖上束灵灯的光,狱师可以隐约看到骷髅正背着一座漆黑的石像从深处走出来,一步一步,每走一步,地面都要微颤一下。走到近处,狱师吃惊地问道:“这是什么?”他惊讶的不仅是骷髅背着的那座石像,更是它上面覆盖着的巨大披风。那是骷髅当初身为魔王七将之首时,魔王赐给他的宝物,是其昔日荣誉的象征。可现在他却把它当作一块破布在用。

“我说过,我要去一趟秽土,所以必须要先去那位大人的府上,这是礼物。”洞里一时间变得很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骷髅的脚和岩石地面相互挤压发出的咯吱声。“你真的想好了?”狱师再一次慎重发问道,“你要知道,王要是知道你去秽土,一定不会高兴的。”骷髅没有说话,只是微一点头,便背着那比他身高要高很多的巨像,向着洞口走去。快出洞口时,骷髅艰难地闭上了眼睛来适应外面强烈的光线。他站定说道:“走吧,岩洞马上就要塌了。”话音刚落,岩洞深处便传来了巨大岩石塌落的震耳欲聋般的轰隆声。狱师深深叹了口气,闪身出了岩洞。岩洞在身后倒塌,腾起一阵巨大的烟尘。

外面的风很大,炽热的风猛烈地从骷髅身边刮过,夹杂着漫天的尘土和沙石,打在脸上,阵阵生疼。骷髅却很惬意地在风中静静地站着,枯瘦至极的身体从远处看去,像极了一副失去了生命力的骨架。他闭着眼睛,在风中呼吸着,一股无形的气势从他身上盘旋而起,推动着他背上的巨石像隔空上浮了几厘米,红色的风沙无法靠近他的身边,只能在他周围无力地乱转。良久,骷髅收回气势,石像再次落在他背上,他的脚在坚硬的岩石上

压出了一双浅浅的脚印。他站在前面,吃力地伸出他已经不成样子的左手,向后挥了挥,便弓着背,头也不回地踏步向前走去。看着骷髅背着一个高出他身高两倍的巨大石像,艰难地在刀割般的风沙中像只蚂蚁般吃力前行,狱师心中感慨万千,不知该如何说起。他只是望着那个蚂蚁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个黑点,与漫天的风沙融合在一起。

“三百年的沉沦,如今,就要锋芒再现了。”狱师的束灵灯中突然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那是一个远比其他灵魂要强壮的红色灵魂,“我打赌他是要去见那位浮空之主,而只要他从浮空地狱出来,到时候,魔女大人不一定会是他的对手。”灵魂卖弄着说道:”远征的勇士呦,让我为你唱一曲战歌吧。“一阵低沉而神秘的声音从束灵灯中传来,缓缓地飘在这广袤无垠的大地上。

狱师用力晃了晃手中的黑杖,灯内的珠子和灯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顿时灯内所有的灵魂都像是受到酷刑折磨一般,在束灵灯内小小的空间里来回翻滚嚎叫着,代表陈槐的那团小光点更加黯淡。而那个红色灵魂的歌声也就此中断,瞬间切换成一阵阵的夸张的求饶声。”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狱师冷冷地说。他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现在,他要前往第二个目的地了。

苍茫的红色大地上,骷髅在踽踽前行,他要去的地方是万年前大战最核心的遗迹——天坑,之所以叫天坑,是因为在那个地方,上帝挥出的那惊世一拳,直接击碎了整个魔族世界的野心,并且留下了一个直通魔族最深处的坑穴。那是魔王直接与大帝对抗的地方,那片土地上,红色的岩石,曾经染上大帝的鲜血,黑色的岩石,曾经被魔王的伤口所腐蚀。它是整个地狱中能量最为紊乱的地方,常年紊乱不散并且看不见的能量流会给遇上的人或物带来毁灭,让它们不留痕迹地消失,而在坑穴中央能量乱流最为严重的高空中却生活着一位高傲的王。

骷髅走了数天数夜,周围还是一成不变的红色,仍然有巨大的石块散落在崎岖不平的岩地上,周围的风还是那么柔软。是的,柔软。如果换做是陈槐,他一定早就被风刮得魂都没有了,可是在骷髅眼里,这点风,真的不算什么,只是要除去那些正在渗进他体内的一点一滴细小的光明能量。那些能量,正在降低他的身体灵活性,阻碍他迅捷地奔跑,勇猛地战斗。可是,他已经走上了这条无法回头,也不能回头的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走得更快一点,争取在自己的身体完全被光明占据前,到达目的地。不然,他就会成为这艰难征程上的另一座孤独石像,无人问津。骷髅紧了紧身后的石像,略微活动了一下磨出水泡的肩膀和发酸的双手,再次加快了脚步。

一个月过去了,大地的颜色渐渐发生了变化,红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淡的灰色,灰色向前不断延伸,在遥远的远方变成纯正的黑色。再往前走,一道道遍布周围

土地的细小沟壑开始出现在骷髅脚下。背着巨像的骷髅忍不住脚一软,跪倒在这片遍布沟壑的土地上,“到了,终于到了!”他狂热地叫喊着,双手胡乱地拍打着地面,喜悦地像个孩子。饶是坚定如他,此刻眼角也迸出了两滴泪水。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因为到达这里,只是第一步,前面的路,只会更难走。

继续前行,骷髅脚下的沟壑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有时候一道沟壑不得不花费他将近半天的时间去翻越,不时还能看到残存的处刑柱上兀然屹立的尸骨,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巨大动物的白骨,而天上,也终于出现了寒鸦的踪迹。起初,只有一两只寒鸦,静静地从空中掠过,后来,便发展成为一大群寒鸦结队从他头顶的天空中飞过,它们从不出声,飞行的时候连扑腾翅膀的声音都听不到,就像是一群游荡在天空中的黑色幽灵,从远处来,飞向另一个远处。而随着骷髅接近天坑,逐渐有寒鸦降落在地上的某块岩石或骨头上,静静地盯着他一步一步前行。骷髅良好的视力能够看到它们黑色的眼神中审视自己的味道。

骷髅走得更慢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快要接近极限,他所剩的力气不多了,二是因为他的中转站就要到了。他必须要通过寒鸦的帮助来到达那位于高天之上的浮空之地,这意味着他必须先见到寒鸦背后的人——寒鸦之主。在这片紊乱能量交织的地方,因为恐惧和敬畏,没有人胆敢动用自己的力量飞上高天,除了这一群群几乎无处不在的寒鸦。

面前的这道沟是骷髅爬过最深最大的沟壑,他用了两天的时间从沟壑的一侧爬到沟底,而现在,他需要用更多的时间从沟底爬出去,而且是在背着一座巨大的石像的情况下。他看着光秃秃的沟壑,没有一处可以攀登的地方,无声地笑了。“就这么一点路,也能挡住我吗?”他卸下石像,举起了他坚愈金铁的左手,向着沟壁凿去,“叮叮叮”,他开始了和在石洞时一样的动作——凿洞。用了四天时间,他凿出了可供自己手攀脚踩的两排石洞,然后他不得不休息了一天,。接着,他用了三天的时间,背着石像翻过了这道无与伦比的沟壑。

一出沟壑,天地顿时一宽,呈现在骷髅眼前的是一个他无法看到全貌的巨大而又整齐的圆形巨坑,他就站在巨坑的边缘处。他稍微向前一探头,便遭遇了极强的携带能量乱流的劲风,而躲闪不及的骷髅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血痕。血色的出现,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

巨坑中突然腾起了一片黑色的云,向着骷髅头顶的天空袭来。细眼看去,那根本就是数以万计的寒鸦一起腾空而起,能够对骷髅造成伤害的劲风却对寒鸦们一点影响都没有,即使数目极多,它们仍然没有一只乱喊乱叫的,安静得像一支出征前的军队。黑云很快遮蔽了天空,骷髅眼前的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空气突然变得极度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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