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大厅里, 花老爷憋着笑，故作焦急地解释。

“误会，都是误会。”

要知道从来都只有王怜花捉弄别人, 花老爷还真是第一次见名满江湖的千面公子王怜花翻车翻地这么厉害。

这个时候不抓紧笑，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很显然不仅花老爷这么想。

连陆小凤和花满楼此时脸上也都带着有些过分灿烂的笑。

厅中，蒙萌依旧拿着从王怜花脸上拔下来的面具在玩，不得不说这面具摸上去的触感很好, 柔软还散发着清香, 让蒙萌有种在玩解压的橡胶玩具一样。

而王怜花此时已经换下了丫鬟的衣服, 恢复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

“既然你们认识, 那就算了。”蒙萌有了新玩具，也不计较太多, 一挥手解开了王怜花。

感受到体内内力再次运转自如, 王怜花脸色稍霁，瞅了一眼还在偷笑的花老爷。

“花兄，我之前听说, 你找到了可以治好七童眼睛的神医，弄得我十分好奇，所以才乔装改扮想看看这神医到底如何，只是我刚刚见七童依旧是老样子, 要知道武功不代表医术，花兄还是谨慎些好。”

花老爷哑然, 尴尬地看向蒙萌。

“神医说谁？”蒙萌故作惊讶，四处张望, “我怎么没看到？”

王怜花哼了一声，收起折扇指了指蒙萌，“难道不是你说你有办法能让花家七童恢复视觉吗？”

“我是这么说了, 但是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会医术。”蒙萌非常理直气壮地回答。

“啊，这！”花老爷惊讶地张大嘴，又很快被蒙萌安抚下来。

“我不会医术不假，但是我能让花满楼重见光明也不假，是谁规定了这年头只有医术可以治病救人的吗？”蒙萌终于玩腻了手里头的面具，随手一扔还给了王怜花。

“当初说好的，花满楼教我弹琴，我就教他武功，如今琴学的差不多，是时候兑现我的承诺了。”蒙萌说完喊了一声花满楼。

花满楼听到声音，走向蒙萌，在她面前站定。

“蒙萌，怎么了？”

“喏，给你。”蒙萌拿出一本空白封皮的书放在花满楼手上。

“这是当初说好的，你拿去练吧，我会多留两天，虽然我觉得以你的资质入门不会太难，但为了防止别人说我故弄玄虚骗人，我还是等你入门后再走好啦。”

手里拿着重获光明的希望，要说此刻的花满楼淡定如初那是不可能的，他掀起封面，摸着里面的字。

上面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格外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让花满楼很容易摸出字形来。

据蒙萌自己说是因为她内力太强，写字时会不由自主用上内劲，但花满楼知道，这姑娘是为了照顾他。

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花满楼了解到蒙萌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姑娘，不过他也没有故意揭穿，只是会心一笑。

花满楼摸着书，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对他手中的书投来好奇地目光。

“这是…”花满楼也不知道摸到了什么，表情有些惊讶。

“嘘！”蒙萌阻止花满楼说下去，“你练了就知道了。”

拿到了那本据说可以恢复光明的武功秘籍后，花满楼便开始潜心研究，而失去了特长班老师的蒙萌则和王怜花开始互相伤害。

也算不上‘互相’伤害，因为都是王怜花使用各种手段，例如下药、使毒，连蛊虫都用上了，势必要整到蒙萌。

而这些都被蒙萌以强大的内力一一化解了，然后蒙萌就会点王怜花的穴道，让他一天不能走路只能蹦跶。

王怜花接连打出miss，越挫越勇，最终以五子棋十连胜，打败了蒙萌。

你说蒙萌为什么要和王怜花下棋？

当然是因为娱乐太少，她很无聊，别人都有事要忙，只有王怜花没什么事。

你说为什么不下围棋？

当然是因为蒙萌不会下围棋。

或许是真的看不下去，也可能是觉得五子棋太没挑战，王怜花之后找来了一堆棋谱，从头开始教蒙萌下围棋。

然后王怜花就被蒙萌超强的学习效率给惊到了，越是教，越挑起他的好胜心。

这天，王怜花和蒙萌在花园湖畔树下下棋时，湖心亭忽然传来了琴声。

曲调清越明快，宛若春日草木萌发，生机盎然。

“这弹得是什么曲子？”王怜花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棋子问道。

同样听到琴声的蒙萌捏着棋子，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来。

“这曲子叫《春生》。”

王怜花瞅了一眼蒙萌，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蒙萌收起棋子，站了起来对王怜花做了个鬼脸，“我当然知道，因为这曲子就是我作的。”

和众人想得不同，蒙萌给花满楼的武功秘籍，并不是她当初给楚留香的那本，而

是一本与其说是武功秘籍，不如说是琴谱的书。

只是和一般琴谱不同，这本书上面还写着弹琴时内功的运转方式。

花满楼拿着书看了好几天，才好不容易熟悉了第一篇曲子的内功运行路线，而今天就是他第一次试着弹起书上的曲子。

弹之前，花满楼想了很多。

蒙萌为什么要给他这样一本书？又为什么让他先练了再说？弹琴又跟他的眼睛有什么关系？

这一切疑问，在花满楼凝神静气按照书上写的方式运起内力，弹出第一个音节后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的灵魂似乎渐渐脱离了身体，随着琴音飘到了湖面之上。

在层层叠叠的碧绿荷叶间，一朵有一朵的粉嫩荷花，点缀其间，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盛开，各有各的姿态，各有各的生机勃勃。

一曲结束，花满楼才从这种玄妙的感觉中脱离，一开始他脸上带着微笑，然后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左手颤抖着摸上了自己的眼睛。

“七童！！！”

陆小凤惊讶的声音响起，遇事想来淡定的陆小凤还是第一次用这么惊讶的语气，花满楼下意识询问。

“怎么了？”

只听陆小凤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沉默几息后才回答。

“湖边的桃花开了。”

在花满楼弹琴的时候。

桃花开在四月的春日，荷花开在七月的夏日。

这本是两种绝不会开在一起的花，但此时却在花家的花园中竞相盛放。

风吹过湖面，亭亭玉立的荷花摇曳生姿，灼灼其华的桃花落英缤纷。

美得不像是人间该有的景像，让看景的人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这？”花家老爷指着桃花忍不住结巴起来。

这是花满楼弹琴弹成这样的？真的不是什么神迹吗？

有同样怀疑的不止花老爷一个人，花家所有人的人都这样怀疑过。

“我只是按照蒙萌所给的书上的乐谱弹了一曲。”花满楼想起了弹琴时自己‘看’到的画面，也很想再摸一遍自己的眼睛确认。

“弹琴的时候，我曾看到了湖中的景色，至于湖边的桃花，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真的吗？！”听花满楼说自己能看见了，花老爷忍不住激动地提高声调，想和花满楼再次确认。

得到肯定回答的花老爷几乎老泪纵横。

“乐谱？”陆小凤发现了盲点，“蒙萌给你的不是武功秘籍吗？”

“说不是，蒙萌给我的书上的确有写着内功运行的方式，但要说是，那上面也只不过记载了四首曲子罢了。”

花满楼的话让陆小凤云里雾里，这时蒙萌和王怜花走了过来。

“你给花满楼的秘籍好像不是叶神医所说的，你教给他病人的武功。”此时陆小凤的好奇已经积累到了极点，有很多问题等着蒙萌解惑。

“的确不是。”蒙萌点头，“但是当初那份武功是我给对方的谢礼，既然给了他，那我就不会再教给别人，而且花满楼教我弹琴教得很好，也值得我为他量身打造一番。”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我给花满楼的书里记载着这四首曲子。”

蒙萌看向花满楼微笑，“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喜欢听花开的声音，喜欢雪落在屋檐的声音。”

“于是我就想，你那么喜爱四季，尊重生命，教你一般的武功你也不会拿来伤害别人，不如为你写一部可以治病救人的武功，再加上你教会我弹琴，所以就有了现在的四季乐章。”

“与其说这四首曲子是我写的，倒不如说是你借我的手表达自己的内心。”

“等你把四首曲子全部练熟的那天，也就是你重见光明的那天。”

“其实在我看来，花满楼不用等着别人救治，他早已经拯救了自己。”

蒙萌的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花满楼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跳出来，连灵魂都为之颤动。

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自接受双目失明的事实后就不再哭泣的花满楼时隔经年再一次流下眼泪。

不过他是笑着的，发自内心地在笑。

这笑容震撼人心，足够让人铭记一生。

而在场或许只有王怜花一个人开了小差。

同样作为出书人，王怜花看着蒙萌，突然有种想撕了怀里的怜花宝鉴重新再写一本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