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但马国

曾经这里的主人柳生一家已经销声匿迹，就连柳生家祖地也被外人占据。

如今还能算柳生家的土地，也只剩下柳生家祖坟。

但也因为常年无人打理，看不出它曾经的模样。

今天，鲜见两个身影越过满地干枯的杂草，走到角落里的一座孤坟前。

木制的墓碑久经风沙侵蚀，早已经看不出它本来的面目。

段天涯站在墓碑前, 久久不语，眼眉之间也看不悲喜。

东瀛的风，一点不比京城的好受，二人却都只穿着朴素单衣，任由寒风刺骨。

“大哥……”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海棠终于出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不过她也仅仅只说了两个字而已，紧接着便语塞。

即使上官海棠经营天下第一庄多年, 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种场面, 她也是毫无经验。

要怎么劝段天涯？段天涯需要劝吗？

上官海棠都不清楚……

不过就这两个字似乎还真起了作用，久久没有反应的段天涯终于动了，而且嘴角还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谢谢你，海棠。”

听到段天涯的话，上官海棠有些不明所以。

但看到段天涯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迹象，她也就暂且安心了。

“大哥接下来的计划呢？”

其实段天涯和上官海棠三天前就已经到了但马国，几番走访下来，得到的信息都大同小异。

那就是柳生家因为家主柳生但马守身亡之后，家中再无人可以挑大梁，于是很快被周边的势力所瓜分。

柳生家其他成员也就此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任何音讯。

东瀛不同于中原，护龙山庄的名号在这里不好使，反而可能遭至敌视。

所以段天涯和上官海棠三天来无比小心，但能查到的情报也就仅此而已了。

段天涯这次没有沉默太久，因为雨化田早就给他指出了一条线索：“去巨鲸帮。”

“巨鲸帮？”

上官海棠闻言一阵好奇自心底油然而生，做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 她当然是知道巨鲸帮的存在的。

虽然是个成立没多久的帮派，但因为抗击倭寇, 在江湖中名声极好。

但因为巨鲸帮的势力范围距离京城太远，上官海棠也只是有所耳闻，京城里也从未出现过巨鲸帮人士。

此刻从段天涯口中听到“巨鲸帮”三个字，着实听得她一头雾水。

段天涯却十分肯定地点点头道：“有人告诉我，巨鲸帮里有我想要的答案。”

听到这话上官海棠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大哥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面对上官海棠的疑问，段天涯又一次陷入沉默。

虽然雨化田并没有说过不能暴露他的身份，但做为护龙山庄天字第一号大内密探，江湖本能告诉段天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上官海棠看段天涯的反应，也知道这是在为难他，于是换了个问题：“那我认识他吗？”

半刻的迟疑过后，这回段天涯轻点了一下头，上官海棠便不再追问……

-------------------------------------

浙江布政司巨鲸帮总坛

自数十年前，戚少保在这里的几次大获成功的抗倭之战后，浙江的倭寇之患已经有极大的好转。

可就在前些年，大明天灾不断，朝廷大权被魏忠贤一手把持。

当地官员只知讨好魏忠贤和阉党, 江南财政年年亏空，以至武备松弛，对倭寇的威慑力大减。

巨鲸帮就是在这个时期出现并崛起, 短短数年，就在江湖中打出了赫赫威名。

但自巨鲸帮前任帮主离奇身亡之后，似乎就再也没听到巨鲸帮与倭寇有任何战果。

相反，甚至在距离巨鲸帮总坛方圆十里的镇子，都有人曾看到过成群结队的倭寇出现。

不过，巨鲸帮在江湖中到底还是有一些地位，收到颇多江湖人的推崇。

对于这些留言，大体上不相信的。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过此时的巨鲸帮总坛，的确有一批东瀛浪人打扮的剑客，正在密谋筹划些什么……

“柳生但马守，谁准你擅自行动的！”

这里是巨鲸帮总坛，但坐在主位的，并不是巨鲸帮的某位大人物。

反而是一个看上去上了些年纪的白发浪人，一张干瘦的脸，纹路线条十分僵硬。

语出凶狠，丝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斥责之意。

说话的人乃是东瀛伊贺派掌门人伊贺武藏，可以说，是如今东瀛武林中，最德高望重之人。

而被斥责的柳生但马守，只是跪坐在桌前一言不发，做闭目养神状。

他和伊贺武藏的不和，整个东瀛武林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也正是因为他们二人多年来的相争不下，导致东瀛武林盟主之位至今空缺。

至于他们两个，以及东瀛武林中其他一些赫赫有名的门派代表人物为何会出现在巨鲸帮？

原因外人自然无从得知。但只要伊贺武藏和柳生但马守出现在这，就一定少不了火药味。

论备份，柳生但马守还算是伊贺武藏的晚辈。

论武功……两人也是不分伯仲，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还决不出个武林盟主。

此刻，伊贺武藏正是在斥责柳生但马守的无能。

不仅在京城，搞砸了所有人的计划，没能把假利秀公主送进宫。

还在任务失败后，擅自对灵济宫和雨化田动手。

因为柳生但马守的莽撞，可能导致更大的麻烦……

当然，这些都是伊贺武藏表面上的说词，本质，他更多的是想借这个机会狠狠羞辱柳生但马守一番。

“因为你的莽撞，雨化田很可能对我们起了疑心，如果神侯怪罪……”

“够了！”

柳生但马守猛然睁开双眼，大喝一声。

因为宫本武藏是武林前辈，他才忍让了这么久。

但柳生但马守也不是个好脾气的，见宫本武藏这个老家伙不仅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反而得寸进尺？

此刻他终于忍不住了……

“我的事，已经和铁胆神侯讲清楚了，有任何后果我自己承担！”

“你自己承担！”

宫本武藏一声冷笑，然后轻蔑着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单独行动。你觉得，我们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话音刚落，密室内其他几派的掌门的嘴角也或多或少带上了冷笑。

“柳生但马守，从今天起，你休想再离开巨鲸帮一步！”

宫本武藏猛然厉喝一声，同时站起身来。

连带着，其他各派掌门也一并起身，居高临下俯视柳生但马守。

其实他们早就对柳生但马守能获得铁胆神侯“独宠”，单独召进京城执行任务不爽了。

这次东瀛武林各门派几乎齐聚巨鲸帮，所为的，就是铁胆神侯朱无视的支持，争夺东瀛武林盟主的位置。

当然，这些人中大多都只是来充数，真正有实力争夺武林盟主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而他们一到中原，就被朱无视安排到了巨鲸帮待命，只有柳生但马守留在了京城。

这让他们如何能不嫉妒，大家都是东瀛人，也都为同一个目标而来。

凭什么只有柳生但马守能留在京城？

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涉及到亲疏远近的问题。

能留在京城，随时听后朱无视的差遣，当然更容易立功。

但这是朱无视决定的，其他人无法反驳。

就在他们以为武林盟主之位已经非柳生但马守莫属时，柳生但马守却将事情给搞砸了。

损兵折将、势力大减不说，还因为擅自行动，被朱无视赶到了巨鲸帮。

所以，今天这个密会，说是迎接柳生但马守，不如说是商量好了要问罪于他。

“你们……”

柳生但马守不惧反笑，在来巨鲸帮之前，他就已经料想了如今的场面。

“柳生但马守，在接到神侯的命令前，你就安静呆在这里反省吧。”

伊贺武藏不是没想过，借着这个时机直接杀了柳生但马守，除去自己的心腹大患。

但……柳生但马守毕竟是朱无视信任的人，现在动手，很难善了。

随着众人陆续离去，柳生但马守被关在漆黑的密室中。

但他并没有露出绝望的神色，因为他在京城，还留有后手——柳生飘絮。

他的女儿，也是他三个子女中，最优秀的一个。

十八岁时就成为武道先天，可以说是东瀛有史以来的第一武道天才。

就连终于被吹得神乎其神的雨化田，也远不如柳生飘絮。

这一次，朱无视只是命令柳生但马守去巨鲸帮，并没有提到柳生飘絮。

也许是忘了，也许是有意为之，才让柳生但马守至今还能沉着以对……

-------------------------------------

京城灵济宫

自雨化田出征后，曾经戒备森严的灵济宫再难见到巡逻的番役。

说实话，如今灵济宫里只有两个人——陆文昭和丁白缨……

如果他们想逃，此时一定是最佳的机会。

不过看样子，他们二人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整日守在灵济宫的机密卷宗。

“师兄，你不觉得，京城太过安静了吗？”

这个话题，陆文昭和丁白缨师兄妹，这些天来不知道讨论了多少次。

但因为他们二人信息闭塞……其实说实话，就算雨化田，对京城这诡异的静谧也是一无所知。

“要不要出去看看？”

丁白缨和陆文昭比起来，到底还是少了点沉稳……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如果雨化田不是事先得到了诸葛正我的授意，此刻早就坐不住了。

雨化田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失控的感觉，这也是诸葛正我特意给他提醒的原因之一……

“师妹，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陆文昭嘴角带着笑，但却看不出是苦笑还是自嘲。

“是啊，我们已经是死人了……”

丁白缨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再纠结些什么。

照理说，这么久过去，她应该早就习惯了在灵济宫的新生活。

略微恍惚一阵后，丁白缨又问道：“师兄，你觉得，我们错了吗？”

“嗯？”陆文昭平静地注视丁白缨，须臾之后，反问道：“师妹是说以前，还是现在？”

“两个都有呢？”

丁白缨，是越来越看不懂而今的形势了。

她当初和师兄选择效忠信王，就是为了扳倒魏忠贤，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

可现在，虽然她们的计划失败了，魏忠贤和阉党也还是烟消云散。

这算歪打正着？还是说，她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可是，就算魏忠贤没了，事情的发展也依然远超她们的设想。

朗朗乾坤没有来临，笼罩在天下人头顶的依旧是暗无天日和冰天雪地。

天下大势，不是换个皇帝，杀几个奸臣就能改变。

这让丁白缨一度陷入迷茫，她们的理想，原来是这样的可笑……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陆文昭微笑着摇摇头。

丁白缨迷茫，他又何尝不是。

不过所幸上天还给他留了一双眼睛，看着这世道……

-------------------------------------

启程，回京

为了防止回去得太早，雨化田下令徐徐行军，反正这天寒地冻的也走不快。

一天派三波飞马去京城打探消息，不过十天过去，依然杳无音讯。

在大战开始前，张人凤就被雨化田派到了卢象声身边，保护卢象声。

不过张人凤去了之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

大战一开始，卢象声就不要命似的冲在第一个，在冰面上和贼兵厮杀起来。

张人凤根本就拦不住，只好也跟上去，在他周围小心保护。

不过就这么一出，两个人也算是认识了。

回京路上，张人凤和卢象声惊喜地发现二人居然志趣相合。

卢象声是秀才，除了四书五经外，还自幼习武，熟读兵书。

张人凤就更不用说了，身为大明首辅张海端的亲子，读书破万卷肯定是少不了。

而且，张人凤同时还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

两个人一交流，发现喜好相似、经历相似、就连读的书也差不多。

很快就惺惺相惜起来……

“江兄，督主下令徐徐进军，到底是在等什么？”

此战大捷，卢象声立下大功，而他本就是冲动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冲在第一个。

眼下，更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有了回京邀功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