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打开，从中走出两个身影。

诸葛正我德高望重，没人敢造次，但太医黄一平就不一样，立刻被灵济宫众人团团围住。

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一时间黄一平也有些招架不住。

还好有诸葛正我替他解围：“雨提督没有大碍, 只是需要静养。”

闻言，马进良眉间一紧，毫不掩饰他的急切，但还是下令，让众人退散。

“世叔……”

无情走上前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诸葛正我抬手拦下。

他的意思很明显，有事换个地方再讲……

在铁心兰的带领下, 三人来到一处无人的偏殿。

无情刚要问出心中所想，不料却被诸葛正我抢先一步问道：

“小雨身上还有一种纯阳内力, 蕴含的盎然生机我也是前所未见，崖余你是不是了解一些？”

话音落下，无情眼中浮现出一丝犹豫。

这种内力她当然知道，雨化田还曾对无情说过，这也许能让她不借助外力，完全靠自己重新站立起来……

不需无情回答，诸葛正我已经得到了答案，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有纯阳内力护体，小雨并无大碍，我和黄太医的想法差不多，静养几天小雨应该就能醒过来。”

不止无情，一旁的铁心兰也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万贵妃一来，直接“霸占”了雨化田, 未得允许, 任何人不许入内。

就连铁心兰也是两眼一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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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皇帝罕有地没有去上朝。

不少朝臣也是心急如焚，使团被截杀, 而且还是一连两个使团都无人生还。

苦苦支撑了这么久，皇帝也终于心力交瘁难以为继。

“神侯到了吗？”

皇帝又问一声，这已经不记得是他第几回催促。

“禀陛下，诸葛神侯一刻钟前已经离开灵济宫，很快便……”

“陛下，诸葛神侯到了。”

一个小内官进门来跪下禀报，皇帝立刻催到：“快宣。”

很快，诸葛正我就进了御书房，当下就要行礼。但皇帝此刻哪还有心情搞这些繁文缛节，张口便道：

“恩师，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上天竟要如此惩罚朕。”

诸葛正我闻言也是一怔，但立即反应过来，声音浑厚，浩然正气磅礴不已：

“道德经有言，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陛下切不可妄自菲薄。”

“天下，社稷……”

皇帝自顾自地笑笑，似乎带着些自嘲的意味。

身前一堆奏折，全是哪里哪里又发生雪灾，哪里哪里又有叛乱。

谁不想做秦皇汉武，青史流芳？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朕只是有感而发，恩师莫要放在心上，雨卿如何了？”

“已无大碍，只是还需调养。”

皇帝点头：“那就好，若不是雨卿诛灭了截杀使团的凶手，只怕我大明的脸面就此丧尽。”

锦衣卫和东西厂的初步调查结果已经呈交了皇帝。

后金请和使团和出云国的和亲使团在进京路上遭贼人截杀，而后这伙贼人又遇上了出城的雨化田。

两相交手，贼人被雨化田全灭，而雨化田自己也身受重伤。

其中当然还有着颇多疑点，比如，截杀后金和出云使团的是同一伙人吗？

如果是，目的为何，只是为了让大明丢一次脸？

如果不是，那被雨化田剿灭的是哪一支队伍？

还有，雨化田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城？

所有这些问题，都因为现场没有一个活口，而且所有证据都被大火付之一炬而几乎没留下任何线索。

一切的一切，恐怕只有等雨化田清醒过来才有答案……

“雨卿又立大功，恩师也有功劳。朕偶尔会想，若是没有当这个皇帝，而是和雨卿一样跟随恩师……”

“陛下……”

诸葛正我立即打断了皇帝的话，皇帝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但御书房内除了一个从小陪他长大的太监，根本没有外人，所以也只是笑笑。

“朕累了，想去南京修养一段日子。就有劳恩师传旨，朕离开的日子，一切国事均交由皇叔和蔡相处置。”

“陛下……”

这次轮到诸葛正我被皇帝打断：“恩师是觉得南京离宁王太近，不太安全？”

忽然，皇帝脸上自嘲的微笑转为豪爽的大笑：“若宁王真有本事，从朕手里夺走宝位，那就让他放马过来。

不止宁王，谁想取天下，都尽可以一试！”

“陛下是想……”

诸葛正我一脸正色，却又被皇帝打断：“不，朕只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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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严寒冬，足以令天下侧目的消息确实一条接着一条。

先是后金、出云国的使团连番遭劫。

后金小贝勒多尔衮、大将鳌拜，出云国公主利秀、大臣乌丸，尽数殒命。

西厂提督雨化田与截杀使团的贼人交手，以己重伤拼得贼人全灭。

然后又立刻传来皇帝偶感身体不适准备前往南京修养，京城事务尽数交由荣亲王和蔡相。

一时间，京城风起云涌，不论明处、暗处的各方势力尽皆蠢蠢欲动。

先是荣王府，诸葛正我首先到此给荣亲王传旨……

“这万万不可，我立刻去召集百官，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荣亲王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亲眼见过圣旨后的惊诧，反应过来后就立刻要去召集百官。

但他起身后，却见诸葛正我在原地纹丝未动。

如此情形，让荣亲王心生疑窦，难道诸葛正我居然支持皇帝离京？

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别的玄机……

“诸葛兄，你这……”

诸葛正我带着一贯的微笑，就是微不可察的笑。

普通人看了觉得和善，心有戚戚者面对这样的表情，或许还能有些别的感触……

诸葛正我不紧不慢道：“王爷觉得，百官中有多少人会响应。”

“凭你我在朝中的威望，至少……”

说到一半，荣亲王忽然停顿。

是啊，除了自己，朝中还有一位大臣，他可不一定会想让皇帝留下。

而且，朝中百官基本上也都依附在他周围。

自东林党和阉党之后，朝中隐隐又有了一股新的势力……

“圣上下旨的时候，诸葛兄为何不出言阻拦……”

荣亲王的话里，已经有了几分责备的意思。

“王爷，神侯……”

忽然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进来禀报，但还未曾出言，他的身后多出了一只脚，将他踹翻在地。

然后就见一华服中年人踩进门，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人。

各个冷峻无言，以油墨纹面，气息不凡。

诸葛正我立刻起身，隐隐将荣亲王挡在身后。

“诸葛神侯，圣上给我的旨意，怎么还没下达……”来人正是蔡相，他停顿了下接着道：

“本相知道神侯公务繁忙，因此就不劳神侯多跑一趟，王爷应该不会怪罪本相不请自来吧？”

荣亲王双目微虚，须臾，换上一脸友善的微笑，拱手道：

“相爷见外，大家同朝为官，皆为圣上效力，谈何怪罪。”

蔡相也笑着点头，不过却是闭着眼笑：“那我就放心了，诸葛兄，传旨吧？”

诸葛正我比荣亲王还要沉得住气，从怀里取出圣旨，笑着看向蔡相。

蔡相扭扭脸，一脸不情愿地朝着圣旨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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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到中午了，万贵妃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诸葛正我被召到宫里后，这里就只剩下无情和铁心兰两人。

无情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反倒让铁心兰莫名紧张，相顾无言好久，才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无情姑娘，要不要吃点东西？”

无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对于雨化田将铁心兰安置在灵济宫，其实她是有些不满意的。

因为这怎么看，怎么有种金屋藏娇的意味。

再有就是，北斋虽然也和雨化田之间不清不楚，但她在神侯府，就逃不过无情的眼睛。

但铁心兰就不一样了……

铁心兰被无情的目光瞪得心里毛毛的，但至少表面上绝不肯退让。

又过了许久，还是没有得到无情的回音，铁心兰准备离开了。

身为女主人，该去看看万贵妃那边怎么样了。

没想到刚才起身，身后就响起无情清冷的声音：“你都想好了？”

“想好……什么？”

铁心兰被问得一头雾水，乍一看，倒像是长辈在对晚辈训话……

“我和你说过，哥哥有女儿。”

“我知道啊，他的身份特殊，领养个孩子不算什么。”

无情和铁心兰也算是老相识了，交流起来并没有什么生疏。

“领养？你是这么以为的。”

“不然呢？”

“以后你会明白的……”

不是无情故作深沉，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蠢女人……

“娘娘，神侯来了。”

“请。”

万贵妃的手轻轻离开雨化田的额头，紧凑的眉头就从没有舒展过。

诸葛正我进来，万贵妃拦下准备行礼的他。

“神侯前来，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虽然待在灵济宫里没有出去，但第六感还是让她一猜即中。

“宫里是有了些变化，圣上宣娘娘回宫。”

“我知道了，神侯，小雨儿他……”

“请娘娘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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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狗！”

皇太极得到鳌拜和多尔衮丧命的消息，已经是第二日。

但他的愤怒，更多是为了鳌拜，对于多尔衮，似乎并没有多少感觉。

毕竟多尔衮此时才刚成年封了贝勒不久，还没有跟着皇太极出征过。

虽是同父兄弟，皇太极可是比多尔衮大了整整二十岁，完美错开了一同成长的经历。

加之皇太极常年征战在外，与这个十四弟的交集非常少。

但鳌拜可就不同了，这是皇太极亲自封的满洲第一勇士，而且立下战功无数。

这次叫他去，除了护卫使团安全外，未必没有去大明耀武扬威的意思。

如今还没进入京城，就被人杀死，简直就是在打他皇太极的脸……

但是看了眼外面数尺厚的雪地，又想到年中时在锦州的损兵折将。

关键是袁崇焕这个老对手又回来了，皇太极虽然愤怒，但还没有丧失理智……

视线再度转回大明，京城之外的护龙山庄。

朱无视眼前站着数人，听眼前之人说完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与平日不同的是，护龙山庄大殿关闭所有门窗，不使一点光线入内。

整座大殿幽深昏暗，站在朱无视面前的也不是段天涯为首的三位密探。

“这就是你在本侯面前保证的万无一失。”

座下一人乃是东瀛浪人打扮，眼角皱纹迭起，显然不太年轻。

“这是意外……”

柳生但马首也自知找不到合理的解释，面对朱无视如山的压力，也只得硬着头皮回应道。

“意外？所有的计划，都因为你的手下不中用，还未开始就功亏一篑。”

“在下保证，飘絮绝不会有任何意外。”

诸葛正我冷眼看向柳生但马首身后站着的一道倩影。

长得确实很漂亮，但还不足以让朱无视侧目。

“够了，借和亲除掉曹正淳的计划已经失败，下一步，必须听我命令再行动。”

柳生但马首心有不甘，但朱无视已经下令，又不得不退。

但转过身，在朱无视看不到的角度紧握住拳头。

柳生飘絮紧随父亲离开，望着他的背影，眉眼不由得一紧。

她知道，父亲绝不会就此甘休。

但大明不像东瀛，父亲在东瀛尚不能做到一统武林，否则也不会到京城来和铁胆神侯做交易。

大明的卧虎藏龙，刚才他们就已经见识到了。

截杀出云国使团的两大高手，皆是柳生但马首多年以来，悉心培养出的最出色弟子。

他们带领的手下也都是柳生家精锐，可以说，柳生但马首对这次任务是势在必得。

万万没想到，即便精锐齐出，还是出了意外，那个叫雨化田的，仅一人就杀光了所有柳生家精锐……

和这些大人物比起来，顾少棠的反应似乎就不那么值得一提。

在风里刀与她最后“摊牌”后，顾少棠就负气离开了灵济宫。

一路准备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却在路上听到了雨化田出事的消息。

一开始她还打算去细细探听一番，但随即，满眼苦笑，不是已经决定，再不过问他的消息么？

摇摇头，顾少棠继续踏上了西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