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跌跌撞撞冲上去，陆灏向一旁跳开，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她。

“席轩！席轩！席轩！”

那一刹那，苏蕴乐似乎完全忽略了敌人的存在，身子毫不顾忌地将后背暴露给了敌人。她的剑扔在地上，半跪在地上，双手扶着席轩：“醒醒……醒醒……你……你不可以死！”

鲜血从席轩背部的伤口流出，将苏蕴乐的掌心染红。苏蕴乐，手忙脚乱地想点席轩伤口周围的穴道，阻止伤口继续流血。可是她举起右手，手指仍然不自觉地颤抖，甚至不敢下手。

要封闭穴道，需要在指尖灌注真力。可如果她点歪了，不是反而会害了席轩？

陆灏站在苏蕴乐的身后，淡淡地说道：“他死了。”

“不可能！”

“被我刺中，还会有活路？”

苏蕴乐的心猛然一跳。陆灏说得有理，以他的能力，存心杀人，又怎会一剑之下留有活口？她抱着万一的希望，将手指放在席轩的鼻子下——果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

苏蕴乐呆了片刻，忽然爆发出一声哀嚎，像是受伤的幼兽。她双手拧着席轩胸口的衣襟，拼命地摇动他的身子：“不要死……不要死……醒来啊混蛋，你这个白痴蠢货，除了扯后腿什么都不会做的废材，不要死啊！”

但是这个胖乎乎的少年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

苏蕴乐感觉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呆呆地坐下，甚至失去了斗志。

“喂……席轩，好歹你也是个刺客门生，总有点保命的本事吧……”她喃喃地说，“我不信……我不信你就这么毫无反抗……”

她忽然就想起了和席轩第一次的相遇，那个时候她刚刚以“天外飞仙”击杀尸人，而席轩和陆离俩人衣不蔽体，神情狼狈。而第二次相遇，他们就在止水镇卷入了“彼岸”的阴谋，甚至差点双双殒命，死在“畜生道”杀手小六的阴谋下。然后就是她为了查清尸人的真相，来到听风阁，哪知道竟然遇到这样的事。

而这一系列的事件中……连苏蕴乐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个胖乎乎的少年的看法与感情，竟然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开始在意他。从最初的讨厌，最初的怀疑，最初的鄙夷，到享受他的唯唯诺诺，到欣赏他的惫懒耍贱和灵活的头脑，关心他的举动和安危。那异样的情愫在不知不觉中播下种子，在不为人所注意的角落生根发芽，待到惊觉，已然茁壮成长，百转千回，不知所起，不得所终。

“明明武功那么低，为什么要卷入这样的事件中来呢？为什么想要当刺客呢？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自己这点能力，压根无法自保，也不可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活下来的呀……”苏蕴乐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本应该保护好你的……是我没用，我我手中的剑，竟然无法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

她的手无力松开，席轩的身子重重地摔下：“能不能醒来啊……再也不要参和这些危险的事件了……不不，你要参加也行，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保护你，我不会再让你身陷这种险境……”

“咳咳咳……虽然……虽然一个大男人被女孩子说要‘保护’挺丢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挺开心。”席轩忽然动了动，开口，声音有些虚弱，“我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女魔头，这么肉麻……但还是务必请你说话算话啊，我才不想又被刺一个窟窿出来。”

“你……你……”苏蕴乐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我……我不是做梦吧，你……”

说醒来……就醒来了？

“还没死啊……哎哟疼死我了，女魔头你能不能先给我止血……”席轩顿了顿，“不不不，你刚才说的那番话简直太好听了，不如你先重新说一遍，让我再听一次……”

“啊我……”苏蕴乐赶紧点穴止血、包扎伤口，“刚才你明明已经没有呼吸了……”

“随随便便咒人死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哎哟妈呀疼死我了……”

陆灏淡淡地说道：“我的剑未中要害，他也只是受我内力所激而暂时闭气。你们可别搞错了，我还要好好地折磨你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给你们痛快呢？”

“你……你是故意的……”苏蕴乐咬牙。

“小姑娘难道不应该感谢我？我帮你认清了自己内心呢。”陆灏哈哈大笑，“这倒是……意外之喜。到时候若是好好折磨他，你大概就会忍不住先招供的吧？”

“玩弄人心的混蛋……”

“说对了。”陆灏说，“我总是和敌人打交道。想要让敌人难受，当然需要……玩弄人心。”

苏蕴乐重新捡起剑，握紧，转身，直视陆灏：“我不会再给你伤害他的机会了……”

陆灏打量了一下苏蕴乐：“还要战？原来所谓的蜀山剑派天才，也不过如此。明知不敌，居然还要自不量力。”

他眉梢一挑：“喜欢一个人，所以送命也无所谓吗？”

“女魔头我真是太感动了……”席轩嘤嘤嘤地说道，“不过你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席轩你这个白痴，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我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受伤害的。哪怕你只是一文不名的路人，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弃你而逃。”

席轩：“……怎么感觉自己自作多情了……”

苏蕴乐收束心神，将自己从刚才那种悲伤激动的心情中解脱出来，再度攻了上去。

陆灏的神色一凛。

出乎意料，情绪大起大落之后，苏蕴乐的剑竟然更加稳定了。她执剑的手竟然更加坚定。

而席轩，也看到了苏蕴乐的变化。

那个少女……席轩在第一次见她出招的时候，曾经感叹她竟然将“杀人之术”的剑招挥得有若舞蹈一般美丽。但此时此刻，她褪去了那些华而不实的外表，终是露出了那杀机盎然的内核来。

“想要杀了我吗……”陆灏冷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