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地下，并无二样，地上有的食馆、酒楼，天上一样也有，即使是和第三界——姑且这么称呼吧——相比，都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杜宇还觉得，现在自己所在的这个酒楼的服务态度比第三界的绝大多数饭店都好得多。

随便点了几样推荐的菜式，美味与否并不是杜宇最在乎的，在海上一个月吃腻了鱼，除此之外，对他们两人来说，可能都是美味大餐了。

“小伙子，你们是新来的？”

“你说什么？”杜宇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装束上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双将酒杯端得极稳的手和笑容中如同藏着尖刀的眼神显示出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你在和我们说话？”杜宇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不过废话的成分可能更多一点，因为对方也在看这里。

“当然是在看你们。”陌生人手中把玩着酒杯，收敛起锐利的眼神，一脸轻松地回答道。

“我们不认识吧？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新来的？”

“呵呵，我们‘彩虹之国’的‘天黍佳酿’可是天下闻名的，即使是不喝酒的人到了我国，也会小酌几杯‘天黍佳酿’，但是你连这个名字都没有说过，应该是没听过吧。要是你错过了的话，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中年人一脸惋惜，似乎在替杜宇不值。

“哦？是吗？”杜宇有了一点兴趣。

“‘天黍佳酿’？那是什么，是酒？”小云雀皱着眉头问道。

“对，是酒，”中年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自说自话地靠桌坐到杜宇前面，微笑着对小云雀道，“这可是只有我国才有出产的。不仅是七王国只有一家，就连全天下也只有我国能做出来。”

中年人的得意洋洋，让杜宇有种想打击他的冲动：“是吗？再难做的酒都能做出来的，只要有耐心就可以了。除非……有特殊的配方。”

“哈哈，每一个第一次来我国的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吧，”中年人大笑，“‘天黍佳酿’的配方并不是什么秘密，谁都可以拿到，但是要想作出真正的‘天黍佳酿’，只有配方是不够的。”

“还需要什么？”小云雀问道。

“原料，独树一帜的原料。”

“难道，你是说做这种‘天黍佳酿’的原料只有在天上才有？”杜宇心思一转，一下子就想到了。

“没错。”中年人点头，“‘天黍’只有我国才有，而且只能栽在天上，移植到地上立刻死亡。要酿成‘天黍佳酿’，必须要用‘天黍’结出的果实来酿造，而且只能用刚成熟脱落的‘天黍’果实，除了我国，别的国家想都别想酿造。”

“算是好酒吗？”杜宇问道。

“想试试？”中年人左手伸起，朝后招了一下手。

“噔噔噔——”立刻有人将两个不小的坛子放到了桌上。

“试试，”中年人抓起坛子，一下子朝口中灌去，一口气消灭掉足足有半坛子的酒后，抬起头呼出了一口气，“够味！”

“来，你们也试试！”

中年人闲着的右手在桌子上只是轻轻一拍，那另外两坛“天黍佳酿”竟然自动蹦起，飞向杜宇和小云雀。

“我不喝酒！”

面对飞来的酒坛子，小云雀冷哼一声，右手迅疾一挡，轻轻一拍，酒坛子掉到地上“啪”地摔成了碎片，清亮的“天黍佳酿”流得满地都是，酒香四溢。中年人立刻面露不悦之色。

“大胆！”酒坛一碎，立刻有五、六个声音同时想起，尖厉异常，立刻又有几人倏地出现在桌旁，对着小云雀虎视眈眈，明显是对她轻易拍碎酒坛的行为不满，想来是中年人的保镖之类的。

面对这数人挑衅般的行为，小云雀双眉一挑，就要发火。双方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好酒！光闻这味道就知道这‘天黍佳酿’是好酒了！”

说话的是杜宇，恰到时机的这句话登时让双方转移了一下注意力，淡然的中年人也是有些意外，望向了杜宇。

杜宇并没有像小云雀那样，而是轻轻地接下了这坛“天黍佳酿”，连一滴酒也没有洒出来。此时感受到众人称不上友善的目光，却是毫不变色，望着坛内清冽的酒液，头也不抬地道：“酒香醇厚，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一种清新的味道，即便是浓稠的酒香也无法掩盖住这种气味，好像这一种清新的味道是这‘天黍佳酿’的脊骨一般，一旦缺失，这‘天黍佳酿’的神髓想必也就不在了。”

“啪啪！”中年人放下手中酒坛，面露赞赏地鼓起掌来，“没想到小兄弟也是酒中老手啊，居然只凭嗅觉就能知道我‘天黍佳酿’的精髓所在。没错，你闻到的那缕清新的味道不是别的，正是刚刚成熟的天黍果实的味道。而且酿造这几坛酒的天黍果实，并非是自然脱落，而是人工脱落的，因此这种味道也更清晰一些。但即便如此，第一次闻到‘天黍佳酿’的人也很难分辨出来的，看来小兄弟不是普通人啊。”

杜宇手抚坛颈，朝中年人身后那几个高大的男子望了几眼，中年人淡淡一笑，右手朝后一摆，身后那几人立刻退回原来的桌子坐下，连半句废话都没有。

“我想，你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吧。”见到那几人离开，杜宇促狭地笑道。心中更肯定了，这个中年人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单是从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一种气质，还有这些保镖以及他刚才露出来的那一手移动酒坛的本领。

“又何必多问呢。”中年人笑着回避了这个问题。

“的确不该多问。”

杜宇点点头表示赞同。一手抓住坛颈，一手托住坛底，头一仰，酒坛一倾，清冽的“天黍佳酿”乖乖地朝杜宇口中流去。

“咳咳……”并不比中年人少，杜宇也足足倾倒了半坛子的“天黍佳酿”才罢休，咳嗽着放下酒坛赞道：“不错，果然是好酒。”

这话不是恭维，这是一句大实话，杜宇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喝到这种让人舒畅的酒，甫一入肚，先是如刀割般的火辣辣的疼痛，但这种疼痛转瞬即逝，立刻又一种清凉的感觉如同苏绣的丝绸一般，柔顺无比地抚平了那些被“刀子”隔开的伤口，而且这种感觉透过身体脉络，自动行散到四肢百骸中去，全身被这种力量一绷直之后，立刻感觉像是极限地舒展了开来，整个人仿佛从来没有这么开怀过，还让杜宇有种想放声大叫的冲动。

强抑制住那阵想叫的冲动，杜宇晃了晃只剩一半酒的坛子，听着里面发出的水声，朝中年人道：“确实是好酒，如果不是兄台提醒的话，只怕我以后后悔莫及。”

中年人但笑，却不说话。

“‘天黍佳酿’与我从前喝的酒都不同，”杜宇继续道，只是脸上有了些微的惆怅，“我以前喝的酒都是让人愁闷的，越喝越闷，越闷越喝，和‘天黍佳酿’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只是，喝这种‘天黍佳酿’太容易让人遗忘了，让人轻易地就忘记从前的事情。”

“还有那种酒？”中年人面露吃惊，追问道，“小兄弟，你知道你说的那种越喝越闷的酒怎么做么？”

“你想喝？”

“我一直在找这种酒，”中年人一直平静的脸色也起了波澜，凝重无比，“就像你说的那样，‘天黍佳酿’太容易让人遗忘了。”

“我不知道怎么做，”杜宇摇头，“你要这种酒干吗？”

中年人不答，只是又喝了一口“天黍佳酿”，脸上的笑容再度露了出来，却仍然不说话。边上的小云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也不说话，更是没有同杜宇搭话的意思。

“按这坛子酒的醇厚口感来看，应该有接近二十年了吧。”

“没错，接近二十年，已经十九年又九个月了。”

“你连这个都记得这么清楚，看来这二十年并没有让你忘记什么东西。”不知为何，杜宇突然想调侃中年人一下。

“不愧是‘罗天勇士’，不仅身手了得，居然对品酒也很有研究，”中年人再次笑了，“连二十年的酒都能分辨出来，果然厉害。”

“噌——”杜宇和小云雀双双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中年人。

“不要这样看我。”中年人再度喝了一口酒，笑容更甚。

“你认错人了。”杜宇醒悟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夸张，连忙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别的也许会错，但是‘罗天勇士’是绝对不会错的，更何况还是兰元帅说的。”中年人平静以对，“兰元帅为帅五十年，从来没有哪件军中事情弄虚作假过。”

“我说你认错人了”杜宇头皮有些发麻，看来兰元帅早就找办法将自己的样子发回国都了。但杜宇还在撑着。

“错不错由我，但是你们的行动就由不得你们自己了。”中年人的笑容突然从从容变成了狡诈。

杜宇和小云雀面面相觑。（未完待续）